蒲松龄和王渔洋是同时代的文化名人。然而,王渔洋当年是大江南北莫不敬仰的“文坛领袖”,蒲松龄则偏居一隅,闻者甚少;有趣的是,经历四个世纪的历史沉淀,两人的知名度恰好颠倒过来,王渔洋尘封于少数文学研究者的笔下,蒲松龄则妇孺皆知,不论老少人人耳熟能详。 想当年,王渔洋独创诗论“神韵说”,领袖诗坛风雅长达50年,再加上他入仕45年,官至刑部尚书,地位显赫,堪称影响冠绝当代,一时门生半天下,诗友数百人。蒲松龄则籍籍无名生活潦倒,初写《聊斋》之时,赏识者并不多。两人一在京城做官,一在乡间为民,相比宛若萤虫与日月争辉,不可同日而语。尽管如此,王渔洋却很赏识蒲松龄的道德学问,蒲松龄也很敬重王渔洋为官清正及诗文造诣,两人终以文字结交为好友。 然而,在民间的逸闻趣事中,人们往往同情弱者,将处于弱势的蒲松龄说得比王渔洋更聪明敏捷。关于两人的初次见面就流传着一个“蒲松龄巧对王尚书”的故事。当年,周村毕家与新城王家联姻,毕际有和王渔洋就是姑表兄弟。当朝尚书王渔洋回乡省亲前来毕家看望姑母,毕际有设宴招待,在毕家设馆授徒的蒲松龄作陪。王对蒲的才识早有耳闻却从未领教过,他看到桌前有只狗在啃骨头便乘机发难,装作醉酒大喊:“什么东西?必(毕)是一只狼!”毕际有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,却苦笑着无语对答。王渔洋见状,便瞥了一眼蒲松龄。不料,蒲松龄不慌不忙故作认真地看了看那只狗,然后一本正经地说:“大人错矣!这东西尾巴往上竖,往上竖(王尚书)就是只狗啊!”王渔洋闹了个大红脸,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,心里却暗赞“蒲松龄才智过人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 正史记载,两人交往,多有书函往来和诗歌唱和,王渔洋对蒲松龄则多有提携。蒲松龄在信函中称赞王渔洋“或云老先生虽有台阁位望,无改名士风流。”王去世后,蒲作诗纪念,其中一句“儒林道丧典型尽,大雅风衰文献亡”,道尽对王渔洋的治学推崇。 历史常跟人们开玩笑。蒲希望王写序以提高《聊斋志异》知名度,而王思忖再三,迟迟不敢答应,最后以诗代跋,曰“姑妄言之姑听之,豆棚瓜架雨如丝。料应厌作人间语,爱听秋坟鬼唱时。”尽管王渔洋勤于著书,有《渔洋诗集》等560多卷,被尊为“一代诗宗”,但现在看来,如此煌煌巨著,知名度最高的诗,竟然就此一首。蒲松龄当年是以感激和期待之心央求王渔洋作序的。时空变换,物是人非,地下的王渔洋若是有知,或许应该倒过来感谢蒲松龄。因为,今天的普通人能够记起他,恰恰是因为他这首《戏题蒲生〈聊斋志异〉卷后》,他当时是否带着戏谑敷衍之心如今想来已经不重要了。 . S1 g9 }$ _6 L B* j* s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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